本帖最后由 nomorewatch 于 2013-6-6 00:29 编辑
原文链接:http://www.project-syndicate.org/print/the-moral-shortcomings-of-conspicuous-consumption-by-peter-sin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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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一段来自普林斯顿大学的教授兼哲学家,彼得·星格(Peter Singer)的文章(原文翻译后经笔者修改,在丰富内容的同时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探讨了消费心理学,社会科学和人学的内容:
原文标题:为何付出更多金钱?(Why Pay More?) 原文作于2013年五月九号
当波兰的外交部长,拉多斯瓦夫·西科尔斯基在最近出访乌克兰时, 他的乌克兰同行因为他手上戴的表是一块只需165美元即可拥有的日本石英表而耻笑他. 随后,一家乌克兰媒体对此事的报道通篇一面倒地倾向乌克兰外长,因为此公手上数块名表均值三万美金以上. 现在,哪怕是在乌克兰国会活跃的共·惨议员(Rada), 也敢在媒体面前大秀腕上市场价超过六千美金的宝贝腕表.
我觉得这些因为他人手上戴的表廉价(或档次不如其他同类产品)耻笑他人的人们应该好好反思一下,为什么不去耻笑(当然不是公开的,这样也不礼貌,但的确值得一笑)那些为了同样功能的时计花了比自己手上的表贵了足足数百倍的价钱的人,所得到的产品质量还很有可能远远不及自己手上的那块。
然而正是乌克兰人干了这种充满讽刺的事情. 他们本可以买一些精准的,轻巧的,无需保养的石英表,而且通常可以走上五年以上(这五年里在无损无伤的前提下精准地运行,不怕震动,不怕其他机械表因为自身机件局限带来的误差). 与之相反的是, 他们为了一块更笨重的破表耗费巨万,注意,他们倾心的这种破表基本上每个月误差起码数分钟以上, 如果你不记得给表上发条,表就会停止 (即便是拥有所谓的“自动”上条结构,如果使用者不去佩戴一样会停表). 更值得一提的是, 一块石英(或电子)表可以让设计师轻易地在其身上整合所有的实用功能:世界时,动力储存显示,太阳能充电功能,防止过度充电,闹铃,计时,秒表和两地时等(你想得到的一定有,没想到的也可能有),相形之下,机械表在功能和设计方面除了“加建再加建”,设计上标新立异(其实是对着石英电子和其他高科技产品亦步亦趋),抑或把盘面搞得可能就连设计师本人都不知所云的“复杂再复杂”,还怎么跟同样功能的石英或者电子产品竞争,兴许是炒作和天价让消费者自我感觉良好吧?.
为什么任何有智慧的消费者会为如此烂的交易买单? 或许是真的出于怀旧? 记得白搭费力(Patek Philippe)有个大型广告,内容为:新掌门太利石凳(Thierry Stern)在给自家产品卖广告,说他一直都在欣赏他家出产的三问表以确保出产的货色完美无瑕,而这一项传统已经在他祖父执掌门户的那时候开始了. 当然,这个广告看上去还是挺温情的,不过早于他祖父的那个年代(1920-40年代?),精密计时器(包括石英时计技术)的发展就已经是一日千里了. 为什么直到现在还要拒绝石英电子科技这种人类才智的结晶呢?(仅仅是因为维持传统?) 实际上,直到现在我还保留着一份我祖母传给我的墨水笔——这对我而言是一份珍贵的记忆,但我绝对不会抱有使用它来书写这一篇文章的幻想.
托斯丹·凡勃伦知道这一问题的答案. 在他于1899年首次出版的经典巨作《有闲阶级论》中, 他就指出:每一个社会阶段都存在各种社会地位的高低。在狩猎生存的环境中,强壮的人可以更多时间的脱离与谋生直接相关的工作,他就属于有闲阶级。传统的有闲阶级就是这样一个定义:脱离与谋生直接相关的工作。这类人掌握着世界的主动权,控制着别人的节奏和命运,指挥别人去从事生产的工作。
有闲阶级其实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用金钱量化的有闲阶级,但更多的有钱人并非有闲阶级,相反因为进入了金钱的体系而更加不能闲下来,这样的人密布在我们周围。因此成为有闲阶级的条件更加的苛刻,台阶更高,也就是要更有钱。在物质社会,克服欲望比满足欲望还要艰难,有钱人克服欲望的方式就是尽量让钱多得来以至于钱不能成其为欲望,这是多么高深莫测的境界。而另外一种因减少欲望而产生的休闲方式,被社会视为无能,并逐渐被主流社会淘汰。有闲阶级自然成为一种值得炫耀的生活品质,并被加以商业利用。凡勃仑还注意到另一种前工业社会,即古代冰岛、日本幕府社会。这种社会中存在一种明显的有闲阶级,但这种阶级却不是无所事事的懒人,而是社会上最为忙碌的人 群,但他们的工作却是掠夺性的,他们凭着武力或狡黠地掠夺财富,本身并不靠技艺或劳动从事工作。虽然这些有闲阶级取之于社会,而且也没有贡献出任何生产性 的服务以作回报,但是他们的行径却得到社会默许。因为这些社会富裕得足以养得起种不事生产的阶级,而习俗中的尚武精神又使一般人格外推崇,因此这种阶级不 但未被视为寄生虫,反而被奉为能者与强者。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对工作的态度便有极大的改变。有闲阶级的活动即用武力赢取财富就被视为一种荣誉。相反,依靠 出卖劳力的穷苦劳工却遭到社会鄙视。自亚当·斯密以来的古典经济学家们一直认为好逸恶劳是人类的天性,而凡勃仑却认为,这是人类生活方式在掠夺精神影响下堕落的一种表现,因为一个崇尚武力和掠夺的社会,根本不可能尊重人类劳动。
凡勃仑的眼光继续往前延伸,他在现代生活里看到了人类劣根性的基因。现代社会里,有闲阶级改变了它的职业,改良了它的方法,但是它的目标——不事工作而专事 掠夺却同样不变,与以往不同的是,以往它们专门寻求女色或战利品,而现在代之以求的是金钱和积累财富,而炫耀财富或穷奢极侈却成为挂在印地安人帐篷上的人 头皮的现代仿本。有闲阶级不仅因袭着古老的掠夺习性,他们个人的劫掠力量也仍然如以往时代一样备受社会推祟。凡勃仑分析这种情况产生的原因:“为求在社会上受尊重,一个人必须要获得某种标准以上的财富;正如同较早先的掠夺性阶级一样,野蛮人必须要获得部族里认同的体力、武艺与狡黠的标准。”同样地,在现代社会里,每个人也必须以力服力,才能赢得其他人的敬畏,而在这种“力”的竞赛过程中,凡是从事于非掠夺性工作的人,往往自觉低下。
凡勃仑的贡献不仅止于此,他的关于现代人只是未十分开化的野蛮人的观点,不仅说明了有闲阶级存在的现实,而且暗示了一种社会内聚力的本质。因为早先的经济学 家并未能十分清楚地说出当社会组成阶级的利益发生重大分歧之时,到底是什么力量促使社会束缚在一起,按照马克思的阶级斗争观点,当无产阶级毫不妥协时,是什么力量消解了革命?凡勃仑对这个问题给予了自己独特的解答。他认为,下层阶级与上层阶级并不是针锋相对的,他们受限于一种看不见但十分牢固的共同态度: 工人阶级并不企图取代他们的管理者,他们只是试着去模仿。他们默认,他们所做的工作,比他们主人的工作要不“体面”得多。但是他们的目的并不在于除掉较高 的阶级,而是设法让自己成为较高阶级的一员。正是这种心态,使社会得以保持平衡稳定。
凡勃仑对富人社会行为的研究颇为辛辣,《有闲阶级论》就是围绕富人因自己的财富而产生的优越感以及他们为了炫耀自己的优越而采取的种种行动而写的。
书归正传,当我们把那些佩戴一块贵得离谱还通常运行得不好的破表的所谓“成功人士”跟同一个社会中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赤贫人士(注意,这样的人口通常与所谓“上流人士”的人口成正比)比较,其实这种消费行为真的非常不道德。 这些所谓的乌克兰“公仆”手上戴着的表往往价值是一般乌克兰人民辛勤劳动数月甚至数年的血汗钱!这一事实可以这么解读:要么纳税人喂得这些猪太肥了,或者这些猪有其他门路去买到这些所谓的“高级表”(不然的话也买不起).
如果佩戴一块比一般档次的表昂贵两百倍以上的表可以带来意想不到的优秀工作表现(不仅仅是表走得更准或者人更守时),那也许还可以另当别论. 哪怕是安德鲁·卡耐基(Andrew Carnegie), 在凡伯伦所处的时代是最富有的人(这里指的是物质富有), 也曾经这么说:“哪个有钱人在死的时候还一毛不拔,他就不得好死.”
因此,我们可以这样设想:一个人(不论男女还是不男不女)只要是花费巨万去消费所谓的“奢侈品”,不论是数万美金的所谓名表或者手袋;这个人基本是在自动承认这么一个事实:“我要么极端愚蠢,或者自私透顶;如果我不愚蠢,我肯定会知道在这世界的某些角落,有的孩子正在蒙受死亡的阴影,只因为他们得不到最基本的生活条件(哪怕是干净的饮用水和蚊帐),很明显,我只要把购买奢侈品的这笔钱用在他们身上就可以帮助他们获得更好更有尊严,这也许才是真正的奢侈啊!说不定他们成长以后会比我更有成就; 但是我居然对他们的苦况视若无睹!还把钱划着这种用来自吹自擂的无用之地上.”
当然,我们都有属于自己的欲望,也需要释放这些小小的欲望. 我也没有否定奢侈这种存在. 但是因为某人拥有一块价格合宜的好表(或者其他商品)而利用心理战伎俩把其他人逼到一个自吹自擂自戕自伐的军备竞赛这样的做法实在有失妥当. 如果这种心理战伎俩的应用方向完全相反,那效果将是正面的, 因为那样的话,我们应当对那些像西科尔斯基先生这样精明务实的消费者表示赞赏和鼓励,因为他们拒绝炫耀性消费.
作者介绍:彼得·星格(Peter Singer), 在普林斯顿大学作为生物道德学教授任教,同时在墨尔本大学作为桂冠教授任教, 这位学者是现今世界上其中一位最具影响力的哲学家和学者. 他是名作:《实用性道德,动物解放:我们对待动物,食物和这个世界的新道德;(与Jim Mason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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