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富版的要求,我将我们的地产表“山城”牌的有关情况,经收集整理后发上来供大家交流。
“1000万只山城牌手表今安在“
繁华褪尽,如今的钟表厂门口只剩下一群小孩在玩耍。
原重庆钟表公司副总经理黄仁礼:我们在关键时刻缺乏勇气。
1969年,钟表厂派出黄仁礼(前中)等“钟表公司十君子”赴上海手表厂学习。
上世纪80年代初,轻工部领导来重庆钟表厂视察。
著名科学家华罗庚(左三)来厂推广优选法 入档理由
上世纪80年代,山城牌手表名噪一时,它与上海牌手表、天津海鸥牌手表齐名,是国内最紧俏的商品之一。据原重庆钟表公司副总经理黄仁礼提供的数据,我市自1979年经国家轻工部鉴定批准生产手表以来,到上世纪90年代初,累计产表1000万只,其中1977年7万只、1980年50万只、1984年130万只、1986年161万只、1987年100万只,累计实现利税4亿多元。如今这一切均雨打风吹去,昔日繁花凋零,上千万只手表今天谁还在戴?它们残存的尸骨又在哪里?
然而,历史无法抹去。重庆自上世纪70年代试制手表以来,从市领导到数千钟表人对它倾注了心血,特别是改革开放后,它走向全盛,成为我市屈指可数的知名品牌,但为什么会在从计划到市场的转轨中,迅速从鼎盛走向衰败呢?或许,寻找民间残存的山城手表已不重要,重要的是通过这样的寻找,我们可以更深刻地认识个中的经验与教训,并以此作为今天“开放重庆”的借鉴,让我们的路走得更稳,让我们的品牌具有更长久的生命力!
风光无限
全市重点
被省委办公厅当上宾
在黄仁礼记忆中,自己最风光是上世纪80年代初,“我带了4万只手表上成都,当时重庆属四川管辖,省里要手表,省委办公厅来电催,我和销售人员送表过去,没想到他们将我们当成了上宾,给我们摆足了排场,接待之热情,就差没铺红地毯了!”
也难怪,这4万只手表以每只40元价格送成都,主供省直机关和各厅局,“虽然他们是上级机关,但必须付钱,没谁敢白拿一只。”此时,山城牌手表的市场价是80元一只,“外面还不好买。厂供销科带了80只到省物资局,人家一下就批给我们4辆解放牌汽车,可见我们的表有多俏!”
现重庆美达实业有限公司总经理、曾任钟表公司总经办秘书的马少弟称,“山城手表最辉煌时,不少人到厂里开后门拿票。那时,男人如果能弄到一块表,就可以在女孩面前挣足面子。”马少弟回忆,当时青工月收入三四十元,能弄到一块内部表胜过挣一月工资,“因此,我们公司的大门几乎被人踏破!”
“其实,公司最先的定价是60元一只,”黄仁礼说,“有一次我们去给部队送表,这个部队的副军长是个直爽人,说:为什么定60元?我看40元就差不多了!于是就定价40元。”虽如此,按成本核算,一块表的成本只有10多元,“利润惊人!”
上世纪80年代的山城手表,已经与上海的上海牌、天津的海鸥牌齐名,成为国产三大名表之一,其经典广告语是:山城手表,家喻户晓。72岁的曾志荣曾任钟表公司总装分厂厂长,“我与手表打了50多年交道,要说山城表,质量确实好,有的手表镶嵌了宝石,那可是真宝石;有的手表镀金镀银,是我们到人民银行买的纯金纯银,所以山城表被鉴定为一级表,怎能不俏嘛!”
手表俏,效益好,钟表公司在当时一下就买了15辆大客车接送职工。“我们厂在石桥铺兰花村,每天下班,十多辆客车分几路进出城,路边候车的市民眼巴巴地看着我们,满是羡慕。当时真是风光无限啊!我们的车间有空调,机床很安静,工人都穿白大褂上班,市里许多头头脑脑的子女都往厂里拱,进厂比进银行还俏!”
全市重点
“手表书记”换了三任
重庆手表的无限风光得益于上世纪70年代打下的底子。时值文革,国家经济濒临崩溃,老百姓的日用工业品更是紧缺,“三转一响”(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收音机)成为最紧俏的商品。人们渴望手表,形成巨大的市场。
重庆钟表厂的前身是重庆乐器厂,1963年更名后开始生产闹钟。上世纪70年代初,时任市领导鲁大东意识到手表的巨大商机,“鲁书记是搞工业出身,懂得造表就是栽摇钱树,于是列为全市重点,亲自抓。”1970年重庆造出第一批手表,共6只,全城轰动。
当时,轻工部在北京饭店召开手表定点厂工作会,四川和重庆都派了代表,双方争得很凶,“都想将手表厂定点在自己的城市,重庆方面去的是轻工局局长(当时叫革委会主任)吉仰贤,是位老干部,脾气很大。争到最后,吉局长火了,说我们重庆样品都生产出来了,为什么不能定点?说罢,他掏出一块山城手表啪地砸地上!”这一摔,全场震惊,毕竟,那时一块手表多金贵啊!这时,时任四川省主要领导、成都军区政委张国华将军出面了,“他说都不要争了,手表就让重庆搞,成都搞自行车!”
就这样,重庆钟表厂列入国家计划。
此前,黄仁礼带着李光斗、童斌、何国均等10个人前往上海手表厂学习,“在上海的那几个月,差点没要了我们的命。毕竟,一块手表有1000多道工序,100多个零件,金银铜铁钨一样不少,我们又是半路出家,闪失不得。还好,总算没辜负大家的期望。”后来,这10个人被称为“钟表公司十君子”。
当鲁大东调省里后,重庆手表工程又由市委副书记岳林挂帅,“这时全国都在上马手表厂,谁都想抢先机。岳书记心里虽急,但情绪从不外露,工作抓得很细。后来我们申请购大卡车时,岳书记说你们生产手表嘛,一只手就能提走,要大卡车干啥?我就告诉他,现在是小批量,一旦大批量生产,那就是成箱成箱的手表,谁还提得动?岳书记大笑,当即批条购车。”1978年岳林调走,新任市委书记钱敏对手表工程也抓得很紧,“钱书记除亲自来厂指导,还特别拨了一辆华沙牌轿车给厂里用,他的秘书郭仪伯每周至少要和厂里联系两次,过问工程进展。”
上下齐心,1980年山城手表产量一下猛增到50万只,实现利润2260万元,“这在当时是怎样一大笔财富啊!”1981年,钟表公司利润达3318万元,1986年为3140万元,即使是由盛入衰的1987年,仍有利润1056万元。而在上世纪80年代初,车间工人就有几十块钱奖金,高的有一两百,最高的上千元,“当时社会平均工资才四五十块,你说外人怎能不羡慕?”
合纵连横
24家工厂员工超万人
从1979年开始,国家先后在重庆钟表厂进行了四项改革试点,它包括以税代利、扩大企业自主权、组建企业性公司和跨地区横向经济联合。
这四项改革将山城手表推向了鼎盛。1980年,在重庆钟表厂基础上组建起重庆钟表工业公司,它是我市最早的公司制企业之一。与此同时,钟表公司跨地区横向联合了贵阳手表厂、昆明手表厂、成都手表厂等8家同行业工厂,形成8家直属厂、8家配套厂、8家联营厂,职工迅速扩展到上万人,形成以重庆为中心,“四城一体”(重庆“山城牌”、昆明“春城牌”、贵阳“筑城牌”、成都“蓉城牌”)的西南钟表生产联合体。
这样的合纵连横让钟表公司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进入全盛,年利税达到5000万元,成为重庆市最大的利税企业。山城手表远销省内外,仅在四川的市场份额就达到80%以上,企业资产超亿元,重庆亦成为全国六个手表生产基地之一。在学者范文兰编著的《政治经济学》中,重庆钟表公司成为当时我国国有企业改革试点的一个成功案例。
“除省市领导经常来公司视察外,时任国务院总理{要和谐}及许多中央领导也来厂视察过,著名科学家华罗庚还到工厂来讲解过优选法。当时职工脸上有光,身上有劲,只觉得前景一片光明。”黄仁礼说。
但也有清醒者看到了隐忧,“特别是跨省联营,员工和分厂猛增,个中又无科学的管理方法,于是有人提出摊子铺得太大,要收缩,要刹车。”原钟表公司最后一任总经理娄文友称,“但企业做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成了标杆,收缩就等于自杀,因此隐患越积越深。”到上世纪80年代后期,公司在计划经济时代引为自豪的庞大舰队成为一个沉重的包袱,而自1984年起公司先后向各联营厂投入的五六百万元资金,不但未收获一分钱回报,还惹上官司,“我就到昆明打过官司,投入的170万元一分钱都没收到!”黄仁礼摇头。
巅峰谷底
错过那村就没那店了
采访中,钟表公司不少“老人”认为上世纪80年代公司原法人代表张仪佰因所谓经济问题入狱,是企业由盛入衰的转折点。据称,当时张仪佰带团到瑞士考察,将兑换外币节约下来的钱交由会计“藏匿”,按当时“节约归公”的原则,张被判刑,几年后张虽经全国人大平反出狱,但企业已江河日下。期间,公司内部出现分裂,直属厂、配套厂、联营厂纷纷要求自主经营,山城手表在市场上一片混乱。
1988年,公司首次出现亏损,随后一发不可收拾,到1997年全面停产时,已累计亏损2亿多元,负债率高达227.1%。1998年底,公司职工总数锐减到5000人,有门路的都走了,连总经理都没人愿当。这时,原副总娄文友走马上任,“当时上级找我谈了好几次,好说歹说,我答应了。”但这时企业几乎没一分钱,无流动资金继续生产,产品又是老款式,没人买。给轻工局汇报,给市领导们汇报,大家都说,全国手表厂几乎垮光了,重庆钟表公司只有破产一条路。
1997年直辖后,市领导希望能重振雄风,“市长蒲海清找我去谈话,政协主席张文彬带队到厂里来调研,”娄文友回忆,最后张文彬向市政府提交的报告称:如果没有外力帮忙,钟表公司很难脱困。
2002年2月17日,市一中院宣布重庆钟表公司破产,其裁定书称:截至2001年10月30日,公司评估资产总额仅9586万元,负债总额达4.61亿元,资产负债率为481.12%。2月27日,作为钟表公司最后一任法人代表,娄文友在作完法庭陈诉后,不禁潸然泪下。从巅峰到谷底,辉煌一时的企业就此烟消云散。2005年5月,公司破产财产整体拍卖,包括149亩土地、6.7万多平方米厂房等,最后卖出1.3亿元。2007年3月,国家商标局宣布注销“山城手表”商标,重庆西南商标事务所副所长陈晓葵称:“作为我市改革开放初期的一个著名商标就这样消失了,我深感惋惜、更觉痛心!”
即便如此,黄仁礼等仍坚持认为,钟表公司不该败得这样惨,“我们在关键时刻缺少了精气神——不错,钟表公司的主要领导调整太频繁,10年换了10任。我们也生产过电子表,但搞不过人家;我们还被没有钟表管理经验的长发公司接管过,张仪佰入狱对企业也造成了影响。但最主要的败因,是我们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和突出重围的眼光!”黄认为公司在遭遇困难伊始,就应及时转向,调整战略,“我们毕竟家大业大,当时有2000多台机器设备,大的300多吨,小的一个人就能提走,且多是精密机械,包括从瑞士进口的70多台设备,我们曾提出只留三分之一的力量搞钟表,三分之二的力量搞汽车齿轮等其他产业。当时重庆汽车刚上马,竞争对手少,以我们的技术实力,肯定能闯出一片天地!但最后否决了这条路,我们那台300吨的床子,买给私人后只落得给长安厂配套加工曲轴。”
“你再看看人家长安厂,不也是80年代中期才搞汽车的吗?现在多红火!如果当时长安只扭倒枪炮做,如今市场还有它的一席之地吗?我们错过了那个村,就再没这个店了!”
对此,黄仁礼特别赞赏薄熙来书记关于“精气神”的论述,“做人需要一种精神,干企业同样需要。希望更多的人从钟表公司身上引以为鉴!”
延伸阅读
国产手表30年生产9亿只
1955年9月26日,上海手表厂试制成功新中国第一块“细马”手表,该厂也成为我国最大的手表厂,累计生产手表1.2亿只,上缴利税52亿元。如今,上海手表厂改制为上海新世纪表业有限公司。上世纪70年代,全国各省市都在上马生产手表,到上世纪80年代中期,手表总产量超过9亿只。
重庆手表质量过得硬:1982年11月,雅安斑鸠井煤矿工人万洪林,分别写信给四川日报和重庆钟表公司,赞誉山城牌手表。原来当年4月,万为妻子买的山城牌17钻全钢三防手表,在妻子插秧时不慎失落水田中,几经找寻未见踪影,半年后万洪林休假回家帮妻子犁田时,才将手表犁出,“我洗去泥浆,发现表面完好,轻轻摇动,秒针启动,上足发条后,走动正常。至今已近一月时间,未作任何维修,仍走时准确,山城手表真是过得硬啊!”
1983年3月上旬,时任国务院总理{要和谐}来重庆钟表公司视察,参观了样品间后,他高兴地说,“我戴的就是山城牌手表!”
1986年11月,北京举办我国第一次全国钟表博览会,参加的钟表厂达200余家。重庆钟表公司及联营厂共20家参会,这是中国钟表事业的巅峰检阅,此后全国手表由盛入衰。
2007年我市两会期间,港澳委员梁榕表达了对山城手表的兴趣,“我想为它代言!”梁委员认为“山城手表是多少钱才铸造的一个品牌呀!有机会的话,我想重新包装它,把它推向全国。”渝中区人大代表马少弟也表达过同样意愿,但由于投资巨大,工作复杂等原因,目前此事还停留在口头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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